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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已过半，残月高悬。在这众人沉眠之际，隶属提尔谢尔学院的狙击场上空，滑轮与链条摩擦的声音从未间断。
月光下，三个白底红环的移动靶在重重障碍物间高速移动。若是常人，在这稀微的光亮之下恐怕就连它们的影子都捕捉不到，但对于那位伏在场地边缘的狙击手来说，这种难度却犹如家常便饭。
他叫森达，是提尔谢尔学院的一名正六学生，十八岁，主修是狙击科。
和所有的狙击手一样，森达早已看淡了生死，只是在心如止水的方面，他做的还不够。不，纵观整个提尔谢尔学院的狙击科学生，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，那句宛如校训的话，早已刻入每个人的灵魂之中，为欲望的火添上了无穷无尽的燃料。
要成为强者，就必须去做别人不敢做，甚至是不敢想的事，要想得到自由，就要变得比强者更强，不然便只有死亡。这是提尔谢尔学院里教官们做喜欢说的一句话，物竞天择，虽残酷无比，但却是永恒不变的真理。
森达小心地控制着翻滚的怒火，用比鹰更锐利的目光扫视靶场，枪口微移，扳机扣紧，第一个移动靶当即倒下。
森达的配枪是在学院里比较少有人用的鬼魅K237，这种枪以完全无声的射击和极其微弱的后坐力出名，只是将近两米长的枪身让狙击手在佩戴和行动中有着极大的不便。而且在近身接触战中，与其装上冷兵器还不如用枪身猛砸对方，当然前提是枪被改装地足够结实。
只有把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完成才能被称作强者，森达正走在通向强者的路上。
第二个迅捷的影子被捕获，就算是这个瞬间不到一秒，但对于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来说，那也是绰绰有余。
“叮——”
这次森达没有去接住枪械退出的弹壳，任凭它在地面上蹦跳远去，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最后一个了。森达挑眉扫了眼上方的计时荧幕，时间还剩下七秒。
不过这次没有等到森达出手，剧烈的爆裂声就夹杂着火光吞噬了在靶场移动的最后一道黑影。
“你还在啊。”
有些淘气的声音从森达身侧的黑影里传出，月光下少女的长发随风而动。
“你来干嘛。”
森达似乎还没离开训练的状态，双眼依然在不断扫荡靶场，寻找着不存在的猎物。
“来看看你。”
前来的黑衣女孩靠着枪坐到了森达身边的地上，和他一同看着月光下的狙击场。在刚才移动靶训练中的障碍物已经尽数撤去，此时的狙击场就和寻常学院的操场一样，安静而寂冷。
“以后别在晚上用这种枪了，很吵。”
森达拄着鬼魅让自己从趴着的姿势换成了和女孩一样的坐姿，这也能方便他**因长时间趴伏而有些麻木的小腿部位。
“而且万一有人投诉的话学校也是会撤销你半夜使用狙击场的资格的，是吧。”
女孩往前伸手握紧，再次打开时一发弹壳忽的凭空出现在她右手心，是那枚森达没有去捡的弹壳。
“不能用就不能用吧，训练倒不也是那么重要。”
不过森达却是出乎意料地轻描淡写，完全不是女孩所熟知的那个训练狂人应该有的态度，这让她有些疑惑和激动。
“怎么？训练不应该是你生活的全部吗？为了半个月后的军队入围赛。”
面对女孩有些嘲弄的表情，森达只是轻轻扬了扬抓着鬼魅的手，回应冷漠而平静。
“如果想知道原因的话，就在枪上赢过我吧。”
“乐意奉陪。”
女孩也举起了自己身边的炸舰，摆出一副挑衅到底的笑容。
也许只有天上那轮同样孤单的残月能明白森达的想法了，但是女孩不想放弃，就算方式是错的也好。
二人最终决定的对决是三百米的固定靶，这种程度对于森达和他的鬼魅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。相比之下女孩的炸舰就显得精准不足了，像这种完全注重爆炸和杀伤效果的枪也不需要太高的命中。
深呼吸一口，女孩最后检查了次枪架的固定，准备射击。
“等等。”
森达忽然蹲下伸手捂住了女孩的瞄准镜的另一端，挡住了她的视线。
“怎么？”
啪地一声，森达的鬼魅被扔在了女孩身侧。
“我们换枪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比赛规则我决定，别多问。”
虽然有些不爽，但女孩还是老实地用鬼魅换下了炸舰，稍微适应了会后便瞄准了目标开枪射击。
完全无声的射击，这让习惯了炸舰爆炸般声响的女孩很不适应，不过最后荧幕上的分数倒不是让她很失望。
7.6环。
有些得意的女孩抬头正想看看森达是如何驾驭从未使用的枪械时，却被一声意料外的巨响吓得差点抱头蹲在地上。
就那样保持着站立的姿势，以左手手臂做支架，森达开枪了。
炸舰的枪托因为巨大的后坐力重重地砸在了森达左脸颊上，险些让他重心不稳摔在地上。
“森达！”
女孩大喊着起身想扶住森达，结果却被他伸手按住了肩膀。背光下的森达脸上一片漆黑，但是女孩知道森达一定受了伤，炸舰的后坐力没人能比她更清楚。
“呸。还真疼。”
森达侧头吐出一口唾沫，把险些脱手的炸舰递了回去。
“你没事吧。”
女孩还是很担心森达的伤势，不过森达指了指评分了荧幕，把她的注意引了过去。
相同的分数，7.6环。
“这……平局？”
如果是在动漫里的话，要表现女孩此时的惊讶没有能比头上一道惊雷更适合的了。
“怎么可能，我脱靶了。”
森达笑着抬手擦掉了嘴角溢出的秽物，俯身把鬼魅从枪架上拆下重新背到背后。
“为什么？”
女孩深知，这根本不是森达的真正实力。
“我输了，话说这炸舰还真是不好用。”
虽然看不见森达的脸，但他的声音里有着稀微笑意，女孩的心情一瞬间便好了很多。
没人见过森达开心的样子，女孩也许会是第一个，她也有自信会成为第一个。
“梅西亚，你还在干什么？”
沉迷于幻想而丝毫没注意到森达已经走到了狙击场的出口，女孩急忙收起炸舰，跟了过去。
随着森达把id卡在出口处的成像仪前注销，两端的铁门开始缓缓闭合。
缓步走出狙击场的森达看着在不远处和自动售货机战斗的梅里亚，嘴角不由得有了些微抽动。
“梅里亚，别玩了，时间不早了。”
森达话音未落，一阵巨大的爆鸣声便从售货机那边传来，一秒前还完好的铁架子在这个瞬间就化成了无数碎片。
“你会被处分的。”
“我才不管呢，”抱着两瓶罐装咖啡的梅里亚一路小跑地溜到森达身边，把其中一罐还有些温热的塞进了森达手中，“说好要请你咖啡的，只是那个破机器太不识相罢了。”
不，我只是觉得没有哪里的灌装饮料售货机会接受最大面值纸币的。这就是森达此时的想法。
拉开咖啡的拉环，森达一口便灌下了一半，瞬时感到困意消退神清气爽。
月光下的街道很适合男女散步，就是二人身后闪烁着银光的狙击枪实在是有些杀气氛。
“刚才的比试你赢了，想问什么就问吧。”
“噗，咳咳。”。
因为一瞬间的迟疑差点把咖啡灌进鼻子里的梅里亚急忙缓了几口气，开始思考如何把话题引向自己想要的方向。
“那个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深夜在狙击场里训练。”
“吵到你休息了么？”
虽然森达的语气依然平和，但梅西亚却感了丝丝寒意，而且她确定这不是错觉，是天气太凉吗。
“没。只是有点好奇。”
“好奇是会害死猫的。”
一声猫叫十分应景地从在不远处响起，梅西亚一下子被吓得汗毛倒竖。她不止一次觉得身边的男人充满了危险，但却总是控制不住好奇心想要靠近他，就像是扑向火苗的飞蛾一样。
不过取代火焰的会是子弹。
“我只是想知道，你是不是很看重半个月后的军队入围赛。”
森达仰头把咖啡喝干，在远扔进路边垃圾桶的同时给了个梅西亚意料之中的答案。
“是的。”
“是不是因为只有进入了军队才能跳过共鸣实验？”
“是的。”
那是几乎没有半点疑虑的回答，梅西亚也深知自己的明知故问。
共鸣实验的死亡率是99.87%，每年提尔谢尔学院都会有两千多名毕业生，除去加入军队的七个，这两千多个学生在通过共鸣实验后只会有不到十个能走出校门，活着走出校门。
所以在提尔谢尔学院里的只会有两类人。第一种为了生存努力抛弃感情，以化为最强人类兵器并通过考核进入军队作为第一目标，这类人被称为“战场派”。第二种则在学校安排之外不再接触枪械，转而从事自己一切感兴趣的工作和兴趣，不再看重生死，被称为“自由派”。
梅西亚作为狙击科王牌之一，如果她参加入围赛，那对于所有狙击科参赛者而言都将是个巨大的障碍，尤其是对于森达来说，毕竟狙击科的录用名额只会有一个。
看着陷入思考而闭口不言的梅西亚，一向沉默寡言的森达倒是先开口了。
“你呢？你也要参加入围赛吧。”
正在嘶溜溜用自带吸管喝咖啡的梅西亚停下了**的动作。十七岁的她也有着同龄的少女们都具备的东西，对美丽的追求，对未来的憧憬，还有对爱情的向往。
她不止一次梦见骑着飞马的王子来接她，把她带离这个污浊的学院，带离这个纷争的世界。可是每次醒来却只留下了脸上的泪痕，还有身边陪伴着她多年，不离不弃的炸舰。
“也许会去吧。”
“那我们可有再较量一次的机会了，”森达挑起右边嘴角露出了尖牙，“我可不想轻易认输。”
不过森达的挑衅可没让情绪低落的梅西亚做出他想要的回应。少女依然低着头，抬脚把一块小石子踢到了远方。
“就算进了军队又能怎么样呢？我们还不是一无所有。”
梅西亚的话让本来想试试活跃气氛的森达也沉默了，他停下脚步抬起右手，做出了一个想要抓住月亮的姿势。
“正因为我们一无所有，”没有顾忌梅西亚疑惑的眼神，他缓缓将右手握拳遮住月亮，双眼眯成细长的线，“我才想抓住可能抓住的一切，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。”
梅西亚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回应，只能呆呆看着。
“这就是你今晚想知道的答案吧。”
与梅西亚四目相对，森达的笑有些悲凉，失落的女孩在那双眸子里再次感觉到了自己和眼前人之间的距离。
她终究走不进他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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